在年终奖发放的前夕，公司领导私下与我进行了一次谈话。
     他提出我的薪酬在团队中显得格外突出，这已经引起了一些同事的不满，可能会对团队的和谐产生影响。
     他建议对我单独降低薪酬，并将我的年终奖分配给那些新加入且背景深厚的员工。
     我没有犹豫，立即接受了这个提议，并迅速采取了一种消极的工作态度。
     然而，第二天，我们的客户突然决定推迟支付款项，导致公司无法按时发放年终奖。
     领导在夜里紧急联系我，希望我能解决这个回款问题。
     我直接回复他，表达了我的观点：「如果我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的回款任务，这同样会破坏团队的凝聚力，还是应该让团队成员共同分担。」
     小金，这次公司要降薪，你作为组长，薪水领得最高，你来带头吧，同事们对此议论纷纷，这对团队的和谐可不太好。
     年终奖发放前夕，老韩突然找我谈话，提出让我一个人降薪。我当场就懵了，作为组里的领头羊，也是技术大拿，我拿的薪水最多，这有什么问题吗？
     「咱们公司啥时候公开过工资啊？不是不让讨论薪资问题吗，其他同事怎么就清楚薪资差距呢？」我回过神来立刻质问。
     「这个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韩眼神闪烁，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年终奖被领导重新分配了，给了新来的同事小刘，年轻人更需要激励来快速成长。」
     「没问题，我可以接受。」我仅用三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老韩显然没料到我这么干脆，一时语塞：「好样的！你越来越有大局观了，我很看好你！」
     真是讽刺，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尤其是项目紧张的时候，几乎连轴转，结果到了年尾，不仅没有得到奖励，反而还被降了薪。
     回到座位，发现刘冉居然坐在我的位置上，我的资料硬盘插在她的电脑主机上，而我的东西都不见了。
     「金姐，我体质比较弱，原来那个位置空调不够，我跟韩所申请了换到这里，你不介意我坐这吧？」
     「我的东西呢？」我平静地问。
     「哎呀，金姐，你不会生气了吧，你要生气了，我可以换回去的。你的东西都搬到我那边了，一样也没少。」
     我环顾四周，平时那些围绕在我身边的同事，现在一个个都低头，假装自己很忙。
     「不用了，你爱坐就坐吧，组长的位置也一并让给你好了。」我丢下这句话，坐到了刘冉原来的位置上。
     「金姐，你真的这么想？」刘冉顺着我的话问。
     「刚才张总也找我谈了，说我们年轻人要勇于担当，多帮你分担些，我还在担心你会不高兴呢。」她话音刚落，张总就走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从今年开始，我们实行组长轮岗制，小刘有两年海外留学经历，技术上肯定没问题，语言上也有优势，从今天起，她就是新组长，LL项目负责人也交给她了。金洛，你这一年也辛苦了，可以休息一下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大家都知道刘冉是张总的外甥女，海外混了个文凭，连英语都说不利索，更别提懂技术了，现在连掩饰都省了，直接扶上位。
     「恭喜你，刘组长，希望今后能带领我们取得更好的成绩！」我带头鼓掌，周围的掌声也渐渐响起。
     张总离开后，我走到楼梯间，拨通了甲方的电话：
     「舅舅，我们公司那笔款项先别转了，老板说钱太多会影响团队团结。」
     舅舅听了我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很快又变得严肃，责问我：“公司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早就劝你回来咱们家公司，舒舒服服地当个甲方，可你偏不听，非要去乙方受那份罪。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赶紧回来，帮着管理这些家业。”
     “我确实后悔了，但还没到离开的时候。”我回答道。
     我被降薪，组长的职位也被突然撤掉，年终奖全部给了刘冉。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公司想不花一分钱，逼我自己辞职。
     近年来，房地产市场不景气，建筑行业也受到了影响，设计行业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在设计公司工作了几年，我见识了不少无良领导的裁员手段：不直接给N+1的赔偿，而是通过降薪或者只发底薪，同时增加工作量，让你不得不选择离开。这样公司就不需要支付赔偿金，因为你是自己承受不住压力而离开的。
     我们公司已经用这种方式逼走了很多骨干员工。
     我之前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可能是因为项目还需要我，或者只是时候未到。
     我们公司在业内算是有名的建筑事务所，但业务已经萎缩到只能接一些老项目的后期服务。当业务拓展不顺利时，公司就会把经营压力直接转嫁给生产人员。
     美其名曰“人人经营”，作为组长，我也背负了几百万的合同压力。
     我妈看我四处奔波，非常辛苦，就让舅舅把家族产业——国际连锁五星级酒店LL的新酒店设计项目委托给我们公司。总设计费高达一千万。
     因此，我所在的公司目前最大的金主，竟然是我家的家族企业。
     根据合同，今年是合作的第一年，年底不需要回款那么多的比例。按照现在的行业潜规则，拖欠几年的设计费也很常见。
     但舅舅担心我年底拿不到年终奖会不高兴，特意让财务提前拨付了一半的设计费用。
     我平时很低调，只知道埋头设计和跑工地，他们并不了解我和金主公司的关系。
     在得知明天甲方会打款后，他们担心作为项目负责人的我能分到大头奖金，于是火速撤了我的职。
     可惜，这次他们想裁掉的，正是公司的金主大动脉。
     如果公司要裁员，给我合法的赔偿，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现在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我这个工作了八年的老员工绝不可能接受。
     我决定原地开摆，顺便欣赏一下他们是如何庆祝年终奖的。
     正是午餐时分，我便不急不忙地溜达到楼下的商场，美美地享用了一顿。餐后返回车内，享受了一段宁静的午睡时光。
     想当年，为了项目能按时完成，我的午餐往往就是草草在公司食堂解决，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工作中。
     不过现在，情况大不相同。没有了甲方的催促，这种轻松自在的生活，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下午两点，我准时踏入办公室。办公桌上一片狼藉，东西堆积如山，连电脑主机的线都还没接上。
     我瞥了一眼，随手拿起几张纸巾，便往洗手间走去。
     「金组长……哦不，金洛，酒店行政层的设计图纸改好了吗？甲方项目经理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刘冉一见到我，仿佛看到了救星，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不急，我先去下洗手间。」我丢下这句话，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打开手机的免打扰模式，我先是玩了一局游戏，又追了一会儿电视剧。
     坐得久了，腿有点发麻，我站起来准备刷会儿短视频。
     就在这时，刘冉那杀猪般的喊声在门外响起：「金洛，你掉厕所里了？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甲方在催你，你听不见吗？」
     我等她喊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手机不小心开了免打扰，今天肚子有点不舒服。」我解释道。
     想当初，刘冉偷懒摸鱼时，就经常用拉肚子当借口，我这招也是跟她学的。
     刘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生气，直接拉着我回到工位上。
     「别废话了，赶紧把方案画出来。」她催促道。
     「不行啊，我这电脑还没连好，怎么画？」我无奈地说。
     「那你用我的电脑画，小丁，你帮金洛的电脑连好！」刘冉命令道。
     「不行，别人的电脑我用不惯。」我继续推脱。
     刘冉终于意识到我是故意的，顿时火冒三丈。
     「若无绘制意愿，便不必勉强，小丁，接下来请你对这张图进行优化。我不相信公司离开她就无法运作。」
     小丁支吾着表示自己过往的方案多次被驳回。
     刘冉询问周围同事，得到的答复是项目经理极为专业，不易取悦，除我之外无人能令其满意。
     刘冉新来乍到，对我们团队的实际情况尚未完全了解。
     「不过是个方案调整，与我昔日申请海外作品集相比，简单许多，我亲自来。」刘冉推开小丁，坐在电脑前。
     「确实，有刘组长这样的海归精英亲自出马，定能让甲方耳目一新。」我边说边打开手机游戏。
     刘冉轻哼一声，启动CAD软件，五分钟后询问小丁：「图形复制功能在哪里？」
     我刚饮下一口茶，差点喷出。
     她清了清喉咙，不自然地说：「我们在国外都是使用苹果系统，这种过时的系统我不太习惯。」
     她若觉得愉快，那就让她继续，但愿她能让甲方也更换相同的电脑系统。
     刘冉忙碌了许久，似乎始终不得要领，拉着小丁坐在一旁，她口头指导，小丁操作修改。
     两人辛苦了一个下午，却仍未完成。刘冉已经娇声向甲方项目经理多次道歉。
     五点二十九分，我准时站在打卡机前，时间一到，我立即打卡离开办公室。
     没想到车子刚离开停车场，张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金洛，你在哪里？其他人都在忙于修改设计图，你却不见踪影。甲方已经催促了一个下午，难道你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立刻回来加班，今晚十二点前必须完成设计图！」张总在电话里怒吼。
     「啊？甲方并未联系我。」我平静回答，「而且刘组长亲自出马，甲方应已手到擒来。我就不去添乱了，先行下班。」
     「她刚上任，对你的工作风格还不熟悉。你快回来，这是命令！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年终奖？我不是已经分给刘冉了吗？正好让她帮我加班。」
     「行，我看你是一分钱也别想要了！」张总愤怒地挂断电话。
     我随手将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与闺蜜愉快地约了顿晚餐。
     不用加班的生活真是惬意。为了工作，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和朋友好好聚聚了。
     这一年来，我几乎每天都要到晚上九点或十点才下班，通宵更是家常便饭。
     公司高层认为我们业绩不佳是因为工作量不饱和。但业务量急剧萎缩，这也不是员工的问题。经营部门不去拓展市场，反而责怪生产部门工作量不足，真是商业逻辑鬼才。
     第二天九点，我准时打卡上班，打算先慢慢享用早餐外卖。
     坚决不占用非工作时间处理私事。
     走进办公室，发现同组的同事们都睡在工位上。
     一看到我，小丁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冲过来：
     「金姐，你终于来了！昨晚我们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甲方就是不通过我们的修改。张总让我们集体加班，不准回家。」
     看着他们，我想起我们曾经无数日夜并肩作战，攻克一个个项目。但昨天我被撤职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甚至安慰我一句。
     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每个人都有难处，我理解他们，但不代表我心里不介意。
     「刘组长可是高级海龟人才，有她在，肯定没问题。」我敷衍道。
     「当然，我出马肯定十拿九稳。要不然我怎么是组长，能力不足的就只能打杂。」刘冉意气风发地走进来，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通宵加班的样子。
     张总紧随其后，一脸得意地说：「小金，我就说还是年轻人能力强，思路广。你以为没有你画图，甲方就过不了？没想到吧，小刘人家直接连夜搞定了甲方。」
     我有些惊讶，昨晚项目经理陆总还连夜问我，为什么我们公司突然换了项目负责人。我如实相告，对方说如果影响项目会追究我们公司的法律责任。
     这个陆总一直很负责，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改变决定。
     没想到张总又接着吩咐：「今天你们接着整，昨天小刘已经和甲方说好，图可以拖到今晚十二点再交。金洛，你电脑我已经找人装好了，这次你没借口不改图了吧？」
     原来所谓的搞定甲方，只是拖延了一天交图的时间。
     「好啊，上班时间我一定认真改。」我满口答应。
     「嗯，这个工作态度就对了。只要甲方满意，等下午回款到账，我还是让财务给你补个几百块年终奖。」
     张总和刘冉见我「屈服」，说笑着离开了。
     临走时，刘冉还对小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盯着我。
     他们一走，我就随手打开了电脑，CAD软件已经摆在桌面上，同时，我拿出手机，一边追着剧，一边享受着我的牛肉粉。
     才花了半小时，我就把粉嗦完了，这时，我瞥了一眼旁边，小丁那表情，就像便秘一样难受。
     「金姐，你吃得差不多了吧？甲方好像在群里催得紧了，能不能……」
     我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看：「哪有啊，别急，群里啥动静都没有。」
     小丁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金姐，刘组长她新开了个项目工作群……」
     原来，我是被踢出了项目组，那正好，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我都不在群里了，可能这个项目用不着我吧，我先去上个厕所。」
     我拿起吃完的外卖盒，就往洗手间走去。
     先享受一下带薪上厕所的时光，然后，我又去找前台的美女，和她聊了半天娱乐圈的八卦。
     「金洛！甲方那边催得急死了，你在干什么？还有多久能交图？」刘冉在前台找到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张总紧跟其后，再次怒吼：「金洛我看你是想上天了！就凭你那点技术，就敢这么嚣张，工作都不做了！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我滚！」
     我毫不犹豫：「行啊，只要无固定期限合同的2N赔偿今天到账，我立刻打包走人。」
     「想得美，2N？公司不追究你的不负责任就已经很客气了！」张总冷笑道，「金洛，公司耗得起，你能耗得起吗？建筑圈这么小，你闹得这么僵，我看你是想以后都被封杀了！」
     虽然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心都凉了。
     没想到人可以这么无耻。
     这些年，我辛辛苦苦为公司拿下了多少项目，创造了多少价值？
     就因为他的关系户要上位，就这么把别人当空气，踩在脚下，还要威胁别人的前途。
     「那你要不试试看怎么封杀我？」我冷冷地说。
     张总还想再骂，财务却满脸通红地跑了过来：「张总不好了！甲方拒绝打款，说我们的服务没让他们满意。」
     张总听了，脸色大变，顾不上再骂我，急忙往办公室跑去。
     我听了财务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冉白了我一眼：「打不打款都和你没关系，别高兴得太早！」
     讲真，我自个儿留在这儿忍受这些，得怪我当初太天真。
     一毕业，我就怀揣着对建筑设计的梦想和热爱，投身于这家有名气的设计公司，梦想着能成为业界闻名的设计师，结果一晃就是八年。
     起初，公司的氛围还算人道。
     但随着行业的衰退和业绩的下滑，加上公司又换了合伙人，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
     管理层不仅不鼓励业务人员出去拓展市场，反而让设计人员在公司加班加点，做着无用功，一个方案要无端端修改几十次。
     更过分的是，白天老板从不露面，一到晚上十点，他就准时拿着手机来公司巡视。
     他还会把照片发到群里，看哪个部门的灯没亮，哪些人还在加班，还会点名批评那些空着的工位。
     如果有人通宵加班，第二天只会得到半天的调休，还会得到全公司的表扬。
     老板的原话是：「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嘛……什么？家庭谁管？没有公司，你哪有家？」
     这么奇葩的工作环境，要不是出于对「项目负责人」的责任心，想把我亲自设计的酒店项目做完，我早就该离开这里了。
     昨天闺蜜传授了我一些偷懒的秘诀，争吵过后，我回到工位，打开了她分享给我的小说 Word 文档，开始细细品读。
     耳边传来同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们在讨论年终奖到手后打算去哪家餐馆大吃一顿，等等。
     他们似乎没有听到财务部门的话，还不知道公司回款出现了问题。
     突然，张总办公室传来一声怒吼：“发什么发？现在账上连这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声音太大了，整个开放式办公室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的神情，担心年终奖会不会受到影响。
     两分钟后，张总把我、老韩和刘冉都叫进了办公室。
     刚一进门，他就气呼呼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
     “金洛，就是因为你不顾大局，现在甲方很不满！已经严重影响了打款，你看看该怎么办？如果耽误了发年终奖，你去跟全公司人解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是项目负责人，也不负责经营回款，我解释什么？”最关键的是年终奖也没有我的份，我怕什么？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看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好好，老韩，你是他们的领导，你说说项目为什么推进有问题？昨天不是说甲方已经搞定了吗？”
     “张总，我也没办法啊，昨晚我和小刘陪项目副总吃喝玩乐，KTV一条龙，好不容易把他哄开心了，把交图时间推迟了，谁知道金洛她一直不肯改方案，人家上面还有别的领导，耽误进度肯定得发火啊。”
     老韩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我，完全没有提到现在这个项目负责人刘冉的问题。
     刘冉点头补充道：“对了，这个项目本来就是金洛牵的线，理应她负责回款。”
     张总似乎这才想起来，拍了拍脑袋，语气突然变得温和。
     “小金啊，刚刚我火气太大了，也是被甲方催的，你别介意。这个 LL 项目既然当初是你拉来的，那你去找找中间人说说，先把进度款付了吧。”
     他苦口婆心地劝我：“放心，回了款，你的那部分奖励公司还是会考虑的。”
     看着他那满脸皱纹，我感到一阵恶心，笑着说道：“我一个人扛太多回款，不利于团结，还是分担给大家吧。”
     ……
     张总和老韩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像锅底一样。
     我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去，任凭屋内的喧嚣和怒吼。张总随后带着老韩和几位经营部的高层，气势汹汹地奔向甲方的办公室。午后时分，舅舅发来短信，自夸他们如何成功地阻止了对方上楼，让甲方的代表在大堂苦等了一个下午，最终连面都见不着，更别提要回款了。
     我心中暗自得意，按时下班回家，心想经过这次冲突，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某些人脸皮的厚度。到了晚上，张总竟然带着刘冉亲自来到我家，试图说服我。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让他们进屋。
     张总满脸堆笑地说道：“金洛，求求你了，看在张总的面子上，帮我们催催款吧。快过年了，或者你找中间人协调一下，让我们见见总裁，我亲自去求他。”说完，他还示意刘冉向我道歉。
     刘冉淡淡地说了一句：“金姐，对不起。”我则回答道：“张总，我只是个小员工，真的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我便准备关门。
     张总急忙拦住我，赔笑着说：“只要你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就恢复你的组长职位，而且这个项目还是由你负责。”他以为我会为了这个职位，不顾一切地去处理这些烂摊子。
     我冷笑一声，回答道：“算了吧，这份福气还是留给您的外甥女吧。等过了这个坎儿，我怕您又会把我撤下来，上上下下也挺麻烦的。”说完，我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门外又传来了怒吼：“金洛，你明天就给我滚蛋！”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演不了多久。
     如果这次我被他们说服，去催回款，一旦钱到账，他们肯定会立刻把我踢开。
     第二天，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准时来到公司，却发现打卡机怎么也打不进去。
     「金洛，告诉你个坏消息，你被公司裁掉了。这是你的离职通知书和个人物品，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再敢出现在办公室，我们可要报警说你盗窃商业机密了。」刘冉指着门口的箱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不过，你要是愿意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求求情，让你留下。」
     我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刘冉：「好的，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我凭什么要再说一遍？你要是想仲裁就去仲裁好了，看你这副样子，一点背景都没有，怎么可能赢得了公司？」刘冉不屑地说道。
     我将这段对话也录了下来，心里不禁疑惑，她这种对法律一窍不通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金洛，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赶紧签了这份自愿离职协议吧。现在公司资金紧张，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赖着不走也影响你过年。再说了，好聚好散，以后在圈子里也好混，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事大姐拉着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说。
     「金洛，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现在外面工作多难找，你心里没数吗？要是公司在背调时随便说几句，我看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刘冉冷笑着说道。
     「对你来说，确实挺难的。」我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直接拒绝了签字，抱着我的箱子走出了办公室，直奔仲裁委员会。
     由于我提供的证据充分，仲裁委很快就受理了我的案件。然而，仲裁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期间的种种经历，让我对公司的恶心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好在两个月后，公司最终还是败诉了，根据判决，他们需要按照 2N 的标准赔偿我。原本他们还打算赖账，但在我的申请下，法院很快就进行了强制执行，我这才拿到了应有的赔偿。
     据说，这笔赔偿金还是从员工的待发工资中垫付的。由于年终奖迟迟不发，员工们已经怨声载道。再加上工资迟发和 007 的加班新规，整个公司的怨气越来越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激烈的矛盾。
     到了这一步，我和原公司已经彻底结下了梁子。甚至听说张总利用他在建筑圈的人脉，到处散播我的坏话，说我偷奸耍滑、背信弃义，几乎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我的名声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估计他以为这样，我在本地设计圈再也找不到工作了。然而，就在我拿到劳动合同解除书的那天，我就顺利地入职了自家企业，并主动申请负责新酒店项目。
     刚一上任，我就安排项目经理召集所有项目团队成员到项目办公室集合开会。
     为了便于管理，我们把项目办公室设在了工地附近的简易板房里。
     刘冉不顾工地上的泥泞，踩着高跟鞋，穿着紧身裙，依旧由张总亲自护送着来了。
     我今天直接从家里开车过来，比其他同事都早到了，他们俩估计也没想到会在板房外看到戴着安全帽的我。
     “哟，金大建筑师，建筑设计圈混不下去了，这是来我们工地搬砖了吗？”张总恨得我牙痒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刘冉也得意地笑着，但她厚厚的粉底还是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黑眼圈，看来这两个月她没少熬夜。
     毕竟以她那看建筑图纸都费劲的能力，要带领这么大的国际项目团队确实困难。
     从公司前台那里听说，张总给她重金请了个外援团队，以私活的形式外包了图纸的设计修改。
     这种做法在市场上很常见，层层转包，但在我们项目合同里是明显违规的。
     得知后我按兵不动，心里却有了计划，一边调查，一边先陪他们玩玩，好好出出气。
     见我不回答，他们以为我羞愧了，刘冉接着说：
     “好好求求我们，我们还可以在甲方面前替你们施工方说几句好话，或者给你们点油水。”
     无良设计单位可以通过施工图纸的春秋画法，给施工单位偷工减料的空间。
     但我没想到在甲方地盘上，她是真的一点不知道避讳。
     我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许是被我的眼光刺伤了，她没好气地说：“闲杂人等赶紧离开吧，这里是甲方和设计方开会的地方，不是你们泥腿子来的场合，拉低档次。”
     我寻思我只不过为了方便来工地，穿了运动装而已，他们凭什么认定了我就干了施工？我有那么接地气吗？退一万步说，我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没理他们，刘冉却拦在门口不让我进。
     这时其他参会同事也到了，为首的是项目经理陆齐，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
     张总换上笑脸迎了上去：“陆总，您辛苦了，这大冷天的。”
     陆齐看了眼门口的我，还没开口，就听刘冉又冲我凶道：“金洛，你这人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没见甲方领导来了，还不赶紧让开？”
     “是啊，这施工单位的也不赶紧来管管，你们员工在这儿瞎添乱。”张总冲施工方喊道。
     陆齐和他周围的同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两人哪根神经搭错了。
     “金总，我们刚刚顺便去工地视察了一圈，发现了一些问题，等会儿会上讨论吧。”陆齐没管她，径直走向我。
     我笑笑带头往会议室走去，直接坐在了会议桌 C 位。
     张总和刘冉两人此刻已经呆若木鸡，站在门口嘴巴张得老大，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情形。
     陆齐皱眉：“设计方不打算进来开会吗？怎么一直门外站着？别耽误时间了，金总一会儿还有会。”
     张总和刘冉急匆匆地走进会议室，迅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们俩的眼神和脸色，简直就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苍白得吓人。
     我甚至看到张总偷偷地捏了自己一把，疼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陆齐一开场就正式地介绍了我，说我是集团派来主管这个项目的副总，以后项目的所有重要事项都要经过我的批准。
     我听到角落有吸气声，转头一看，张总的脸色更白了，额头上都冒出汗珠。
     我直接亮出了项目的管理方案，这是我在维权期间抽空整理出来的，还特别针对设计方的管理漏洞做了修订。
     接着，我又让陆齐介绍了刚才巡查工地时发现的问题。
     除了施工方的责任，还有不少是因为设计方的图纸不完善造成的。
     通常甲方项目管理人员和设计方关系好的话，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里面有很多灰色地带。
     陆齐虽然管理严格，但他毕竟不是画图出身，对技术细节的把控还是有所欠缺。
     而我对原公司的所有设计图纸，可能存在的技术问题都了如指掌。
     我把设计方最新的图纸扔在桌上，冷冷地质问设计方负责人，让他们给我一个解释。
     「设计方负责人，给我个解释，你们最近图纸的问题，我梳理了下大大小小差不多上百个，都圈出来了。」
     张总被点名后，汗水直流，支支吾吾地不知该从何说起，「让我们项目负责人刘工跟您解释下吧。」
     刘冉被他推出来，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连监理人员都开始不安。
     他们图纸都是外包给私活团队的，人家又不签图，可以不用负责，随意乱画交差。
     反而是图纸上必须要签名的设计师、总工、注册建筑师等要签字负责。
     我以前就质疑过他们，胆子太大了，不懂也不看图就敢乱签字。
     现在张总看着图纸上审核那栏签着自己的印章，想推掉责任都没法。
     他一定后悔当初作弊考了个注册建筑师，却连基本的审图能力都没有。
     他本来就是挤掉原来合伙人，那个真正有才华的建筑师才上的位，还经常喷人家太理想化，不知道变通。
     可是他自己却连基本的设计法律法规都不懂，靠着偷奸耍滑搞关系上位。
     看够了笑话，我一锤定音：「既然项目负责人都无法解释，那就认定是设计方的问题了，设计方承担主要责任，造成的返工全部费用从设计费里扣，做好记录。」
     这一扣，估计没有几十万也下不来。
     张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看过去：「张总还有高见？」
     「没，没，没有。」
     我对着全场敲打道：「在座各位都请用点心啊，我们 LL 项目不养闲人，干得了干，干不了滚蛋！」
     不知道张总和刘冉有没有汗流浃背，反正我看他们脸色都变得很精彩。
     接下来我会让你们过得更精彩。
     自从我升任LL集团的副总，似乎他们就通过各种方式想要请我共进晚餐。
     他们可能想要和解。
     但我已经当过一次傻瓜，不会再上第二次当，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因为我特别关注那些质量问题的整改，设计团队最近都被陆齐召集到工地现场办公，实时修改图纸。
     特别是最近两个月的图纸，几乎重新画了十几遍。
     我对整个项目了如指掌，同时也清楚设计团队可能出现的问题。
     每次他们提交图纸，自以为完美，我却总能找到问题让他们重新修改。
     而且每次我都要项目负责人刘冉亲自向我解释。
     刘冉每天被迫住在工地的宿舍，没有了以前的精致生活，熬夜过多让她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她可能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公司当个花瓶关系户，非要逞强当技术负责人，吃这份苦。
     不懂技术可以做管理，但做技术管理不懂技术就太可笑了。
     看着她每天唯唯诺诺，不敢在我面前抱怨，我心里暗爽。
     「小刘，你这方案怎么回事？已经是第二十版了，就这水平？不是说你是海归吗？如果你们团队再改不出满意的方案，我就换人了，现在找工作多难啊。」
     我第N次对她的图纸挑剔。
     本来很多设计方案就有很强的主观性，如果诚心挑刺，可以挑一辈子。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太懂技术，随便问几个问题就露怯。
     下面的人也越来越不满，随便糊弄她，随便改改就交上来，图纸问题多得数不胜数。
     她敢怒不敢言，咬着牙说：「金总，我们再去改，一定改到您满意。那我们的回款问题能不能考虑一下？……」
     「回款？耽误的工期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等你们把方案改好了再说吧。」
     第二天她终于没来上班，听说请了病假，暂时把项目交给其他同事代理负责。
     顺便还去总部告了我一状，说我因为私人矛盾故意找茬。
     接到舅舅的电话，我忍不住笑了。
     趁着公司十周年庆典，我特意给合作伙伴设计方也发了邀请函。
     庆典那天，张总和刘冉果然一起来了。
     我穿着礼服，举着红酒杯，走到刘冉面前说：「刘组长，病好了就赶紧回来项目。」
     她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张总见到我，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却躲闪，似乎在猜测投诉我到底有没有效果。
     主持人隆重介绍集团总裁洛总登场，也就是我舅舅。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舅舅身上，掌声雷动。
     舅舅代表总部致辞后，请大家随意。
     然后他穿过人群，特意走到我面前，邀请我跳第一支舞。
     张总他们一直盯着我和舅舅，但当看到舅舅邀请我跳舞时，他们的眼神都变了，似乎猜到了我年纪轻轻就能上位的原因。
     但我懒得再演戏，直接喊了声「舅舅」。
     舅舅答应得很大声，笑着拉我去舞池。
     我回头对张总和刘冉说：「不好意思，LL集团姓洛，对了，我叫什么来着？」
     「下次投诉我之前，麻烦打听一下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看到他们惊恐的眼神，我觉得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再和这种奇葩纠缠下去就太不礼貌了。
     三天后，张总公司收到了我们集团发去的律师函。
     律师函上详细列出了刘冉接手项目以来，所有图纸的错漏问题，以及给项目带来的巨大返工费用清单。
     还附上了张总给我们项目副总行贿，换取中间好处，导致新建楼产生严重安全隐患的证据。
     由于他们严重违反了合同，层层外包，出现重大技术问题，我们无法再继续合作。
     这给项目带来了巨大的工期延误，甲方按合同约定索赔天价违约金。
     法院判决后，原公司因为天价赔偿而倒闭，门口天天都堵满了要账的人。
     高管们都不敢出门，更别提找工作了。
     张总作为法人被判了刑，刘冉也第一时间逃跑了。
     听说她再去找设计公司找工作，人家都不要她，因为她是干倒亲戚大公司的牛人。
     我常常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打工族，面对如此不公正的待遇，该有多绝望。
     但我想，人都有年轻过、单纯过、傻傻付出过的时候。
     不管怎样，早些醒悟就好，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人生相逢。
     结年终盛会结束后，我终于得以缓解连日来的饥饿，之前几夜我都在通宵编程，仅以一小块面包果腹，几乎瘦到只剩皮包骨。
     我正想坐下继续修补系统的漏洞，却被老板召至办公室。
     满脑子疑问的我，正准备解释还有待修复的漏洞，却被他不悦的目光所制止。
     那表情异常严肃。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我们走进办公室，气氛才有所缓和。我意外地发现，除了我和老板外，还有一人在场。
     林庆，公司另一位重要的软件负责人，与我做着相同的工作，但薪水却远高于我。
     林庆见老板进来，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老板回来了。”
     那语气，似乎比见到亲人还要高兴。
     老板的脸色缓和了，直接了当地对我说：“你被解雇了，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困惑不解，为什么会被解雇。
     我自毕业就加入了这家公司，勤勤恳恳工作了十年，见证了公司从小到大，直至上市。
     公司的核心软件都是我一手开发的，我可以说把自己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公司的成长上。
     但如今，我竟然被裁了。
     我和林庆是同一批进入公司的互联网员工，林庆以学习为名，让我帮他完成大部分工作，起初还比较收敛，后来越来越放肆，最后把全部工作都推给了我。
     作为回报，他在老板面前多说了我的好话。
     林庆擅长社交，人情世故做得很好，而我专注于技术研究，不喜欢与人交流，这些工作也做得一般，所以我就答应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发的软件越来越好，公司也越做越大，我和林庆的职位也一路攀升。
     但在林庆的口中，我却成了靠他上位的人，老板开始怀疑我的能力，同事们也看不起我，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敲代码的人，对这些闲言碎语，我向来都是不屑一顾。
     因此，在公司里，我和林庆的形象完全相反，员工们只知道办公室里有一个经常打瞌睡的家伙。
     外界都知道，LM公司能有今天的地位，软件开发工程师林庆功不可没。
     但谁又知道，LM公司的核心软件开发，主要负责人其实是我。
     我好奇地询问了原因，他便给了我一个答复。
     “公司给你的丰厚薪酬，不是让你来这儿混日子的！”
     我恍然大悟，难道领导是在指责我在刚才的年会上吃得太多吗？
     确实，自年会开始，我就没停过嘴，甚至在领导讲话时，我连手都没举一下。
     林庆也趁机添油加醋，列举了我这些年偷懒摸鱼的种种“罪证”。
     缺席早会，工作时间打盹，甚至未完成KPI指标，同事们都是见证人。
     在这些看似确凿的证据面前，我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缺席早会，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在为公司即将上市的项目做准备；工作时间打盹，是因为熬夜写代码实在撑不住了，稍微眯了一会儿；而这未完成的KPI指标，其实是林庆的任务。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着修复系统bug，把他的工作给忘了。
     而林庆却认为，是我因为得到了高薪职位而变得骄傲自大，想要颠覆现有的合作关系。
     如今已成为公司中坚力量的林庆，自然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他是想告诉我，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听明白了就赶紧滚吧，韩大工程师。”
     我紧握双拳，十年的兢兢业业，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凭什么？”
     林庆冷笑一声。
     “凭什么？就凭你在公司混了十年，除了浪费公司资源，还做过什么贡献？公司能留你到现在，你应该感激涕零。”
     他说这话时，领导并没有反驳，看来这也是领导的意思。
     “领导，您怎么看？”
     领导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对林庆说：“把他打发了。”
     然后，在所有员工的注视下，我被赶出了办公室。
     场面之大，似乎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同事们纷纷抬头，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赶了出来。
     窃窃私语中有人说：
     “他终于被开除了。”
     “拿着高薪睡了这么久，也值了。”
     我在公司待了这么久，没想到连最基本的信任，领导都不愿意给我。
     有苦难言，我无力反驳。
     林庆最擅长的就是煽动情绪，面对这种情况，我也待不下去了。
     “公司不养闲人，这就是下场！”
     “以后谁要是工作不认真，就想想韩工，工作十年也会被裁员！”
     林庆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拍了拍，然后突然吐了一口唾沫，我闭上眼睛。
     他略显惊讶地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个垃圾桶呢，没想到是我们的韩大工程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