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保罗还没有回来;吃午饭的铃声响了,大家开始吃饭。厅高大宽敞,摆着路易十五时代的家具;在壁炉上方,可以见到一幅反映牧羊人生活场面的油画,有一半被灰尘遮掩:一个擦了粉的牧羊女,脸上有假痣,同一些篮子一起,处在她的白绵羊中间;爱神在她的上方飞翔,一只漂亮的哈巴狗直躺在她的脚边,在刺绣地毯上,绣的是一束玫瑰花被一根金线束在一起。柱顶盘上楣悬挂着用线穿起来的鸽蛋,鸽蛋被涂成白色,上面有灰斑点。
护壁板呈浅白色,褪了色而无光泽,那里挂着家族先人的肖像,以及彩色风景画,反映典型的挪威风景或俄国景致,或者表现雪山、收割、收获葡萄,更远些的地方是装在黑框里的版画。这里是某个最高法院院长的全身肖像,礼服上佩戴白鼬皮绶带,假发上有三个锤,再过去是一名德国骑手使马半旋转,浓密的长马尾,在空中合拢,像蛇一样地摆动;还有一些弗朗德勒画派画家创作的油画,描绘小酒店里的情景,一张张喝啤酒而虚胖的脸喜气洋洋,烟草的烟雾笼罩着店堂,人们裸露着肥胖的胸膛,肥厚的嘴唇发出粗鄙的大笑,这坦率的现实主义,从长着卷发的小孩的头伸进酒坛,直到童贞女坐在她那被浓烟熏黑的壁龛里,脸很瘦削的样子,都处于支配地位。此外,高大宽阔的窗户把强烈的阳光撒满房间,尽管房间的家具陈旧,也不缺乏某种青春的气派,如果你发现在大厅的两头有大理石喷水池,地面铺着黑白两色的石板。最主要的家具,最能引起人们想像与感觉的,是很古老的长沙发,它柔软舒适,装饰着绿色黄色的花边和穗子,极乐鸟,花束,这一切华丽地散布在柔软的白缎底子上;在厅里,多少次仆人们撤下吃剩的晚餐以后,女堡主来到这里,坐在清凉的缎垫上,可怜的女人等待骑士先生,他不愿意打扰别人,有时口渴了便来这里喝一杯清凉饮料;在那厅里,不止一位漂亮的侯爵夫人,不止一位有名望的伯爵夫人,穿着短裙子,面若玫瑰,有一双漂亮的手,穿着紧身胸衣,也许在听很和善的无神论哲学家神甫在关于感觉和需要灵魂的谈话中夹杂的温柔话语;是的,在那厅里也许有过很多低声叹息、眼泪和偷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