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进自己的屋子,冠先生,大赤包,蓝东阳一齐来到。两束礼物是由一个男仆拿着,必恭必敬的随在后边。
大赤包的声势浩大,第一声笑便把枣树上的麻雀吓跑。第二声,把小顺儿和妞子吓得躲到厨房去:“妈!妈!”小顺儿把眼睛睁得顶大,急切的这样叫:“那,那院的大红娘们来了!”是的,大赤包的袍子是枣红色的。第三声,把祁老人和天佑太太都赶到炕上去睡倒,而且都发出不见客的哼哼。
祁老人,天佑太太,瑞宣夫妇都没出来招待客人。小顺儿的妈本想过来张罗茶水,可是瑞宣在玻璃窗上瞪了一眼,她便又轻轻的走回厨房去。
三十二
一次游行,又一次游行,学生们,叫花子们都“游”惯了,小崔与孙七们也看惯了。他们俩不再责骂学生,学生也不再深深的低着头。大家都无可如何的,马马虎虎的活着。苦闷,忧虑,惶惑,寒冷,耻辱,使大家都感到生活是一种“吃累”[79],没有什么趣味与希望。虽然如此,可是还没法不活下去。
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各战场我们胜利。北平已是下过了雨的云,没有作用的飘浮着;它只能希望别处的云会下好雨。在各战场中,大家特别注意上海;上海是他们的一大半希望。他们时时刻刻打听上海的消息,即使一个假消息也是好的。只有上海的胜利能医救他们的亡国病。他们甚至于到庙中烧香,到教堂去祷告,祈求胜利。他们喜爱街上的卖报的小儿们,因为他们的尖锐的声音总是喊着好消息——恰恰和报纸上说的相反。他们宁可相信报童的“预言”,而不相信日本人办的报纸。